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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小燕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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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小燕尔 第98节
      等饭桌吃得差不多,春婆婆带何玉娘去洗脸洗手,突然,何桂娥站了起来。
      云芹和何老太同时看向她。
      何桂娥两颊通红,一鼓作气,说:“之前,曾祖母问过我以后怎么办,我一直不敢说。”
      她对云芹说:“婶娘,我也想去盛京。”
      何老太一惊,她看向云芹,云芹捧着一盏茶,也有点惊讶,茶都忘了喝。
      不等桌上两位长辈反应,何桂娥走到云芹跟前,从手里拿出一小吊钱。
      上一次,她给云芹钱,还是两个半的铜板。
      后来何老太要求下,邓巧君使唤人做事,就肯给钱了,她偶尔也去厨房帮忙,慢慢地,攒下两百文。
      此时,每一枚钱,她都仔细擦得锃亮。
      她红着眼眶,说:“婶娘,我能陪着姑祖母、做饭洗衣服、砍柴烧火打水绣花缝衣裳吃得了苦。”
      “婶娘,我什么都会。若怕我吃太多,我一顿只要一个馒头就好,若在外面,实在不行,我也甘愿叫婶娘卖了,贴补用度。”
      至少,叫云芹卖了,她心甘情愿,绝无怨言。
      她的头越来越低,眼泪一滴滴落下地上,声音越来越低:“求婶娘,带我走……”
      说着,她膝盖一弯。
      就要跪下去的时候,云芹起身,扶住她。
      她手很稳,何桂娥就怎么也跪不下去,她根本不敢看云芹,只觉自己让云芹为难了。
      她忍着哽咽,说:“我,我刚刚是乱说……”
      云芹双手将她“拎”了起来,让她站好。
      何桂娥不由抬眼。
      云芹眼底带着笑意,轻声复述:“你能做饭洗衣服、砍柴烧火……”后面忘了。
      她话语停了停,用袖子,给何桂娥擦擦脸颊的眼泪。
      她说:“所以,你不用跪。”
      何桂娥眼泪流得更汹涌。
      何老太也叹了口气,让侄女儿跟婶娘表叔离开,别说家里,整个长林村,也没出过这种例子。
      从前,何桂娥分明是最懦弱的姑娘,这个主意却太大胆。
      转瞬间,她也明白,是自己让何桂娥考虑的,这是何桂娥唯一的机会。
      何家嫁孙女,她没能耐插手,况且嫁曾孙女。
      何老太说:“是,玉娘是得多个人陪着好,免得出什么意外,也是我疏忽了。”
      “云芹,这孩子能跟你们一道去吗?”
      云芹扶着何桂娥坐下,道:“离了家,多了个人帮我,我也轻松,是好事。”
      何桂娥又想哭了。
      何老太心头一松,说:“我再贴你十两银子。”
      云芹掰着手指,算起数。
      何老太:“做什么呢?”
      云芹笑道:“算算家里还有多少个女孩,一个女孩就十两,我得多带几个。”
      何桂娥愣了愣,忍不住破涕。
      何老太也笑,心中多少的顾虑,也化为乌有,她算是明白了,云芹就是这般,举重若轻。
      于是这事,先这般定下。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何善宝蹲在家门口,他已经几个月没吃酒了。
      一开始,他怕自己生不出孩子,不敢吃酒,时间一久,就又念起酒的滋味来。
      他和林伍那群人有往来,那群人有酒,他却也没得喝,因为邓大就跟着他,他既为自己有个“长随”而开心,又恼邓大是专门盯着他的。
      但凡他敢吃酒,邓大那张大嘴巴,就敢把他不能生的事,嚷得到处都知,他也别和兄弟们混了。
      朋友聚会不能吃酒,那房内的钱,也都叫邓巧君攥得死死的,他就去问父母要钱,可向来任他予取予求的父母,却不肯答应了。
      何二舅比他还急,仿佛何善宝喝一口酒,就是断他命根子。
      总之,何善宝叫“戒酒”折磨得不行。
      昨天,邓巧君跟他提起过去,他们算计陆挚娶妻的事。
      邓巧君本意是让他别说漏嘴,没得惹人厌,何善宝却恼,如今陆挚过得这般好,还能为“内弟”出风头,但云芹可知这婚事如何起头?
      他突发奇想,陆挚不好让云芹知道这种事,那他正好借此,去要点钱吃酒。
      他算好时间,酉时三刻,陆挚踏着斜阳,衣袂轻扬,回到何家。
      何善宝连忙上前,拦住他:“表弟稍等。”
      陆挚抬眉。
      何善宝:“我想和你做个生意。”
      陆挚:“表兄说罢,你我之间,不必这般。”就是没到那份上。
      何善宝讪笑,压低声音,说:“当日你娶弟媳,是我们出的主意,弟媳应当不知吧?你给钱,我就不告诉弟媳,如何?”
      问完,何善宝也心虚,且不说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,他私心底,还是随林伍那群人,敬读书人的。
      何况,陆挚一旦沉下面色,真是有点可怖。
      他已经做好了准备,等陆挚恼羞成怒,不过陆挚若越生气,这事对他就越有利,指不定能一直要钱呢。
      然而,陆挚摇摇头,心平气和地说:“表兄这话,真是好笑。”
      何善宝:“你是不信我会去说?”
      陆挚笑了,说:“我和云芹的婚事,是王婆亲自说的,家里也都知道。”
      “只是,我母亲有些糊涂,所以,王婆是找老太太说的亲,和表兄你,又有什么干系?”
      陆挚那般云淡风轻,全然的笃定,让何善宝难以置信。
      他甚至有点反过来,怀疑自己记忆,难道当时,不是他爹妈和他骗了陆挚?
      陆挚又打量何善宝,若有所思,说:“我在外面听说,吃太多酒,会伤了脑子。表兄,好自为之。”
      何善宝:“……”
      撂下这句,陆挚甩袖离去,留何善宝还在原地拼命回忆。
      另一边,陆挚本想去厨房拿饭再回东北院,忽的,他步伐一转,却先朝老太太那边去。
      路上,他轻轻蹙眉,手指头在袖底下摩挲。
      他虽暂时唬住何善宝,但何善宝此人,做事糊涂,实非聪明人。
      他不能相信何善宝这种人。
      于是,以防万一,他得和老太太对一下话头,把此事掩过去。
      他刚到老太太屋里,云芹也在,她似乎和老太太商量着什么,陆挚眉头一松:“祖母,云芹。”
      老太太便说:“正好你来了,这事我就和你说了。”
      原来,何桂娥想和他们一起走。
      为云芹和母亲着想,陆挚本也想多带一人出发,免得路途艰苦。
      如今,何桂娥愿意一道走,还是个知根知底,又极为信赖云芹的,总比找个陌生人好。
      最重要是云芹也同意了。
      他点点头:“好。”
      云芹笑了,她已经饿了,说:“祖母,我们回去吃饭。”
      何老太:“去吧。”
      他们出了老太太屋子,陆挚垂眸,看着云芹光洁的侧颜。
      他忽的想,他要不要就此坦白,不过,那是保兴七年的旧事,要不是何善宝突然提起,他也不会觉得有问题。
      这一犹豫,他终究没有开口。
      云芹心里也咂摸着,早上她拿了十两银子,何老太又说别告诉陆挚,那十两她还没存好。
      一想到自己藏了五十两,她就觉得,她好有钱。
      两人各自怀揣心事,吃过饭,陆挚拿着食盒送回厨房。
      趁这空隙,云芹要存那十两银子,她蹲身,手在床底摸到一包银子。
      她拉了出来,银子是用素布包着防尘,打开包裹,刚要把十两银子放进去,忽的觉得哪里不对。
      这包银子多了两锭五两的银子,一共是五十两。
      云芹疑惑,她不是藏了四十两吗?
      她把包裹合起来,重新打开,还是五十两。
      此时,云芹脑海里只余下一句童谣:龙生龙,凤生凤,钱生钱……
      她晃晃脑袋,钱生钱是不可能的,仔细想了想,只有这个可能了——重新把手往床底摸,果然,又摸到一包银子。
      这一包,才是她的四十两。
      她被钱亮了下眼睛,忙把钱塞回去,算了算现在房内有的钱,还是有点震惊。
      很难想象,那平实的床底下,有一百两。
      一百两诶。
      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钱,砸得有点发晕,一手扶脑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