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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临川羡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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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临川羡榆 第29节
      他这样的反应,几乎坐实了舒榆的猜测。她迎着他的目光,那目光沉静如水,却深不见底。“那些麻烦,”她顿了顿,语气里带着试探,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,“是不是你做的?”
      李璟川没有立刻回答。
      他静静地看着她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情绪,也没有丝毫想要掩饰的意图。
      时间在沉默中流淌了几秒,空气仿佛凝滞。
      然后,他极轻地牵了一下唇角,那算不上是一个笑容,更像是一种了然于胸的淡漠。
      他没有否认。
      他甚至没有详细解释他是如何运作,如何精准地找到了顾言的命门,如何在一夕之间让一个看似风光无限的艺术机构陷入泥沼。
      他只是看着她,眼神专注而深邃,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,看清她此刻所有翻涌的情绪。
      李璟川缓缓起身,走到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      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,也带来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、清冽的气息,混合着一丝室外的微凉。
      他伸出手,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,指尖温热。
      拇指的指腹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缓慢地摩挲着,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在确认她安然无恙的珍视。
      “我给过他机会,”李璟川开口,声音低沉而平稳,却字字清晰,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,“在他第一次越界之时。”
      他指的是顾言最初那些试图模糊界限的追求,那些利用陈老施压的手段,或许更早。
      他容忍过,警告过,用他的方式提醒过。
      直到顾言在雨中抓住她的手腕,彻底触及了他忍耐的极限。
      他的拇指停留在她的下颌线,微微用力,让她不得不更清晰地迎视他的目光。
      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残暴的快意,只有一种居于绝对掌控地位者的冷静与决断。
      “我的耐心,仅止于此。”
      这句话,如同最终审判,轻描淡写,却重若千钧。
      舒榆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,她清晰地意识到,眼前这个男人,平日里给予她的那些不动声色的温柔、那些看似耐心的等待与引导,其下蕴藏的是何等强悍且不容置疑的领土意识与掌控力。
      他的世界自有其运行的规则和界限,一旦越界,便会迎来毫不留情的清除。
      而她,似乎早已被他划入了需要绝对保护的领地范围。
      看着她眼中闪过的恍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,李璟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。他收回手,转身走向书房,片刻后,拿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走出来。
      他回到她面前,将那份文件夹递到她眼前,并没有翻开。
      舒榆迟疑地接过,低头看去。
      那是一份股权收购协议的摘要文件,涉及的是顾言画廊旗下一个核心的、与海外资本合作的关键项目。
      而受让方,是一个她未曾听过的离岸公司名字。
      她的目光快速扫过,最终定格在协议末尾那个至关重要的签署日期上。
      那个日期,清晰得刺眼。
      正在联合展览开幕夜之前,在她和顾言看似还在合作,在他看似还未完全介入,仅仅是以嘉宾身份出席之前。
      原来,根本不需要等到雨中那次冲突。
      早在顾言自以为胜券在握、在开幕夜准备大放厥词之时,李璟川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布好了局,精准地扼住了顾言画廊未来发展的命脉之一。
      他耐心地等待着,或许是在等待顾言的知难而退,也或许,仅仅是在等待一个最适合收网的时机。
      舒榆握着那份轻飘飘的文件,指尖却感到一种沉滞的重量。
      李璟川静静注视着她翻阅文件时细微的表情变化。
      在他眼中,顾言之流不过是仗着祖荫和几分投机取巧在江市立足的浮萍。
      那些引以为傲的财富和人脉,在他经营多年的权力版图前,不堪一击。
      他太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,财富或许能买来表面的风光,但真正的掌控力永远来自更高层面的权力。
      顾言错就错在,以为用那些浮华的手段就能动摇他划定的人。
      舒榆握着这份轻飘飘的文件,却感受到一种沉甸甸的分量。
      这不是威胁,而是最直白的宣告,他早已将她纳入羽翼之下,用他自己的方式清除一切潜在的威胁。
      那些她曾经隐约感知却不敢确认的维护,此刻都有了最清晰的注脚。
      她抬起头,再次看向李璟川。
      他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,目光沉静,仿佛只是做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。
      这一刻,舒榆清晰地意识到,这个男人的世界有着分明界限。
      而他给予她的,是这片疆域里最不容侵犯的庇护,那种被如此强势而周密地保护着的感觉,像暖流般缓缓渗入四肢百骸,驱散了最后一丝不安。
      她轻轻放下文件,向前一步,主动环住他的腰,将脸贴在他胸前。
      隔着衬衫布料,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。
      "我知道了。"她轻声说,“谢谢。”
      李璟川低头看着她依偎的姿态,眼底最后一丝锐利渐渐化作深沉的温和。
      他抬手轻抚她的长发,感受着她全然信赖的姿态。
      权势之所以令人趋之若鹜,不过是因为它能护住所珍视的一切。
      而现在,他怀中的这份温暖,正是他所有谋划最好的归宿。
      他拥着她,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。
      落地窗外,江市的夜景初上,璀璨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。
      氛围静谧而温馨,与方才谈论那些冰冷算计时截然不同。
      “这几天住在这里,还习惯吗?”李璟川松开她一些,让她能舒适地靠在沙发扶手上,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,仿佛只是寻常的关切。
      舒榆点了点头,目光掠过这间装修考究却略显冷感的客厅。
      “嗯,挺好的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很安静,适合画画。”
      李璟川微微颔首,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。
      他沉默片刻,像是随意想起什么,又从身旁拿过另一个看起来更厚实一些的牛皮纸文件袋,递到她面前。
      “看看这个。”他的语气依旧平淡,听不出太多情绪。
      “这是什么?”
      舒榆有些疑惑地接过,比刚才那份股权文件要沉。
      她解开缠绕的线绳,抽出里面的文件。
     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些建筑设计图纸的复印件,风格现代简约,接着是地理位置图,看到具体楼层时,她微微一怔,看右下角的名字,正是这栋楼的下一层。
      最后是一份已经初步完成、只待签字的房产赠与合同,产权人一栏,赫然写着她的名字。
      她愣住了,抬起头,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。
      “这是?”
      “楼下。”李璟川的声音平稳地响起,他看着她,眼神专注,“和你现在住的这间客房布局一样,都是大平层,一梯一户,私密性好,我看过,视野同样开阔,最重要的是,”
      他顿了顿,语气里带着一种务实的考量,“有一间足够宽敞、光线完美的房间,可以按照你的需求,毫无顾忌地改造成理想中的画室。”
      他说的很实际,完全是从她的创作需求和居住品质出发。
      “这里,”他伸手指了指图纸上对应现在客房位置的区域,“可以做一整面的落地窗,晨光和夕照都能充分利用,层高足够,可以安装专业的轨道射灯,旁边可以预留出存放画材和未完成作品的空间,隔音也做过加强处理。”
      他甚至考虑到了她创作时可能需要的所有细节。
      舒榆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文件,那份房产合同,那些精心准备的图纸,这不仅仅是一份贵重的礼物,更像是一份被他细致规划过的、关于她未来安稳创作与生活的承诺。
      他注意到了她原有公寓的局限,也尊重她可能需要独立空间的心思,于是选择了这样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,既在他的庇护之下,又保有相对的独立。
      楼上楼下,一步之遥,这个距离,微妙而贴心。
      她想起他书房暗格里那幅她钟爱的铜版画,想起他记得她偏好的那款桂花乌龙茶,想起他在雨中披在她肩上带着湿意和体温的外套。
      他总是这样,用行动而非言语,将她的一切放在心上,然后在她需要或者尚未意识到需要时,便已为她铺好前路。
      这份不动声色的珍视,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力量。
      她握着文件,没有立刻说接受,也没有推拒,只是感觉心口被一种温暖而饱满的情绪充盈着,几乎要满溢出来。
      她望向他,灯光下,他深邃的眼底似乎隐有一丝极淡的、不易察觉的期待。
      “为什么要送我。”她轻声问,目光落在合同上楼下那个具体的位置上,想知道他此刻真正的想法。
      李璟川迎着她的目光,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,语气依旧沉稳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:“我想给你一个更好的环境,一个完全属于你的、可以安心创作的地方。”
      他停顿了一瞬,目光在她脸上流连,声音低沉了几分,“也希望这里,能成为你愿意停驻的家,离我近一点的家。”
      不是暂住的客房,不是他位于顶层的、象征着权力与身份的领域,而是一个真正属于她,与他的世界紧密相连却又界限分明的空间。
      这个选择,本身就包含了他所有的用心与承诺。
      舒榆的目光从那份沉甸甸的赠与合同上抬起,落在李璟川平静无波的脸上。
      “这太贵重了,李璟川。”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纸张边缘,试图用一种委婉的方式表达拒绝。
      这份礼物的分量,远超乎她的想象。
      李璟川对她的话并不意外,他向前一步,拉近了两人的距离,目光沉静地锁住她:“告诉我,你现在的画室,最大的问题是什么?”
      舒榆愣了一下,下意识回答:“空间不够舒展,北向,下午的光线就弱了,而且不隔音。”
      她顿住了,明白了他的意图。
      “这里安保顶级,”他接过她的话,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,“离我近,方便照顾,最重要的是,它能解决你所有的问题。”
      他顿了顿,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:“这不是征求你同意,舒榆,是告知你,这里属于你。”
      他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舒榆心湖。
      她怔怔地看着他,看到他深邃的眼底没有任何闪烁。
      “你可以永远空置,当它不存在。”他继续说着,声音低沉,“但它是你的退路,是你的选择,我希望你有更多的选择,更好的选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