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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奉打更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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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大奉打更人 第45节
      许新年没有动笔,他愣住了,宛如石化,嘴里喃喃自语的重复后面两句。
      “快写”许七安推了他一下。
      许二郎如梦初醒,绷着脸迅速写完。
      许七安扯走宣纸,招来女婢,道:“你将此诗交给浮香娘子,即可去办,说杨某在此地等候。”
      女婢不太乐意,但许七安塞了她一把碎银后,她立刻小跑着离开了。
      主卧里,四叠屏风挡住了浴桶,袅袅蒸汽萦绕在屋顶梁木上。
      浮香泡在漂满玫瑰花瓣的热水中,青丝高挽,脖颈莹白修长,香肩和胸脯挂着水珠,在烛光里反射着魅人心魄的光芒。
      肌肤凝如滑脂的她,像极了一尊玉人。
      一位贴身的婢女在浴桶边服侍着,一边称赞浮香的肌肤,一边说:“赵公子已经在隔壁茶室候着了,停外头的客人说,他是国子监的秀才。”
      “秀才有何稀奇的,”浮香笑了笑,轻轻拨动水花,道:“不过以赵公子的才气,考取举人也不在话下。”
      丫鬟低声笑道:“我就知道娘子喜欢这种有才华的公子,像那烦人的周立,还不是凭着父亲的官位,便耀武扬威。
      “那赵公子才华横溢,望娘子好好招待,说不定将来能成一段佳话。女子也能名留青史。”
      “连我也取笑”浮香指头戳了戳丫鬟的脑袋,叹口气:“女子想名垂青史,何其困难。多少读书人可望不可求之事。”
      主卧的门被推开,一名婢子进来,站在厅里,脆声道:“娘子,外面那位姓杨的客人让奴婢送了首诗过来。”
      浮香皱了皱眉,大丫鬟斥责道:“没规矩的东西,娘子已经选了赵公子,岂可更改,是不是收了人家的好处”
      小婢女垂头,不敢顶嘴。
      浮香淡淡道:“放桌上吧,出去告诉客人,浮香心领了。”
      小婢女如释重负,“哎”了一声,把宣纸搁在桌上,便出门了。
      沐浴完,浮香披上轻薄的纱裙,曼妙身姿若隐若现,赤着雪白的脚丫,来到桌边坐下。
      “你去请赵公子进来吧。”她说着,目光落在桌上的宣纸,随手拿起。
      她目光倏然凝固,痴痴的望着宣纸。
      影梅小阁赠浮香
      众芳摇落独暄妍,占尽风情向小园。
      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。
      丫鬟走到门边,正要开门去请赵公子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娘子尖锐的喊声:“慢着”
      回身看去,娘子手里死死抓着宣纸,微微发抖,脸色从未有过的古怪。
      那是丫鬟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见过的情绪。
      花魁娘子的声音急迫而尖锐:“谁,谁送来的诗,哪位公子,你快说”
      丫鬟吓了一跳,嗫嚅道:“好像姓杨”
      花魁娘子竟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房门。
      “娘子,娘子你这般模样怎可出门,使不得”丫鬟死死抱住。
      “你放开我,快放开我。”浮香急的面红耳赤,“莫要让那公子走了,快追回来。”
      丫鬟怎么都想不明白,一首诗而已,竟让娘子前所未有的失态,往日里的知书达理温文尔雅,全然不顾了。
      “娘子稍安勿躁,奴婢立刻去去请那位写诗的公子。”
      丫鬟离开后,花魁娘子衣衫不整的呆坐在桌边,恍惚的看着手里的纸张。
      “疏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赠浮香,赠浮香”
      她俏脸滚落豆大泪珠,趴在桌上嘤嘤嘤的哭起来。
      前厅,一部分客人离开了,另一部分没有走。
      打茶围结束后,落选的客人有两个选择:一,去别的院子继续下一场。二,倘若不胜酒力,疲了,可以挑选这里的丫鬟侍寝。
      “这浮香姑娘不买你的账啊。”许平志看着侄儿,眉宇间有着焦虑。
      诗是送过去了,但换来的是轻飘飘的一句话。
      显然,许七安的诗没有打动花魁。
      许新年讥笑一声:“区区一个女人,如何懂诗词精髓。”
      许平志盯着儿子,问道:“宁宴方才那首诗是极好的”
      心高气傲的许二郎在诗词之道,对大哥已是心服口服,喟叹道:“极好极好。”
      许大郎同样迷惑不解,他对这首诗有绝对的信心。
      这首七律的名气很大,非常大。尤其是最后两句,被誉为咏梅的极致。
      当时寂寞冰霜下,两句诗成万古名说的就是这两句诗。
      两句诗成万古名,何其高的评价。
      暗香和疏影甚至成了词牌名,可见这首诗在古代文人中的地位。
      欧阳修、司马光等名人都对这两句诗给出过高分评价。
      而这首七律的作者,也因此诗千古留名嗯,作者是谁许七安忘记了。
      这不可能啊,她没道理会拒绝我这首诗要是赠予云鹿书院的两位大儒,他们能把我当亲儿子养许七安想到了一个可能,这位号称诗琴双绝的花魁,其实是花架子。
      炒名气,卖人设而已,本质上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。
      但这里有个悖论,倘若浮香花魁是个卖人设的花瓶,她是不可能被文人认可的。
      相比起前世艺人的炒作卖人设,这个时代的花魁也有类似操作,但后者是有真本事。
      理由很简单,古代的读书人可不像后世的小年轻那样好忽悠。
      愁眉不展间,那位在浮香身边伺候的大丫鬟,迈着小碎步疾走而来,目光略显焦虑的在人群中搜索,瞧见许七安后,神色一松,莲步款款而来,福了福身子,娇滴滴道:
      “杨公子,是您作的诗”
      许家爷仨面面相觑,如释重负。
      “是我。”许七安点点头。
      丫鬟展颜一笑,愈发恭敬,低眉顺眼,柔声道:“我家娘子有请。”
      许七安镇定的颔首,跟在丫鬟身后,朝着阁楼另一侧的主卧走去。
      这一幕也引起了打算留宿“影梅小阁”的客人主意,交头接耳。
      “咦,他怎么也跟着进去了。”
      “这,这不合规矩啊,怎么进去两人”
      “刚才那丫鬟好像说到诗了,而我恰好看见他与那位俊俏小哥写了什么。”
      一位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走到许新年和许平志面前,拱手道:“两位,不知道浮香姑娘这是何意方才那位兄台怎么进去了,你们写了什么诗”
      第54章 截胡
      许二郎默不作声,许平志凝视着中年男人,摇头道:“随手一句打油诗而已,我听那位公子说自己书法生疏,写不出好字,才劳烦这位公子帮忙代笔。”
      许二叔是老江湖了,摆出一副自己是旁观者的姿态,与侄儿和儿子撇清关系。
      众人立刻看向许新年,许二郎呵了一声,生人莫近的高冷姿态,不屑回答他们。
      他这样的态度,让问话的中年人一阵恼怒、尴尬,拂袖回了原位。
      原本想留宿这里的许平志,偷偷给儿子一个眼神,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影梅小阁。
      “不好继续留在里头,让人瞧出我们三人有关系就不妙了。”许平志教导儿子。
      “我懂。”许新年颔首,说完,在寒风里打了个哆嗦。
      屋里有炭火取暖,乍一出来,温差巨大,让人忍不住直打颤。
      许平志看了眼儿子,说道:“原本宿在影梅小阁的话,那些婢子只要一两银子就够了。
      “现在只能去别院找其他女子而不是婢子的话,低价是五两银子,这里包括了打茶围的钱。”
      说到这里,许平志顿了顿,见儿子没有习惯性的毒舌反问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。
      奇怪的同时,心里松了口气。
      许二叔从怀里摸出一锭官银,制式银子,一锭五两。
      “二郎,银子你拿去。”
      许家因为税银案,倾家荡产,即使过了一个月,许平志通过灰色渠道弄了好些银子,但总体上还是比较拮据的。
      许二叔不觉得儿子还能拿出五两银子。
      许新年微微动容,低声道:“爹,那你呢”
      许二叔不在意的笑了笑:“爹炼精境的时候就不惧寒暑,就算在路边睡一宿,也不碍事。你身子骨可经不起夜里的寒风。”
      许新年双手拢在袖中,微微躬着脊背,承受着料峭的夜风,有些恍惚的盯着五两银子,半晌,声音有些嘶哑的说:
      “我不要。”
      许二叔一定要儿子收下。
      拉扯之间,啪嗒一声,许新年怀里掉出一锭官银,不多不少,正好五两。
      父子俩望着地上的银子,陷入了沉默。
      另一边,丫鬟推开主卧的门,示意许七安入内,而自己却没打算进去。
      “杨公子请进”
      障子门打开的瞬间,一股暖香扑面而来,地面铺着一层价格昂贵的丝织地衣,价格贵也就罢了,且极耗人力。
      地衣上绣着一朵朵青色莲花,一团团祥云。
      女人走在上面,步步生莲。大官人走在上面,平步青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