• 介绍 首页

    小燕尔

  • 阅读设置
    小燕尔 第112节
      云芹心中一动,也难怪,他很少提盛京,也从不提本家。
      她嚼东西的的速度都变慢了。
      见状,陆挚笑说:“无妨,如今我和本家,是彻底断绝关系,再无转圜余地。”
      他说得淡淡的,可当初到底有多难,云芹根本就想不到。
      她掰一半面果子给他,说:“这亲戚,就不要了,”想了想,又加了一句,“你有何家,有云家。”
      陆挚心想,还有她。
      他喜欢她一心一意念着他,譬如现在。
      只是他以为,聊起四年前的旧事,自己多少会觉出“时过境迁”的滋味。
      但并非如此,他对家中遭遇,确有不甘。
      以前不讲,是找不到人讲。
      他鼻间舒出一口气,今晚过后,那块无形压着心口的石头,重量轻了。
      这部分重量,又似乎被她轻轻托起。
      看今天情况,云芹和陆停鹤相遇,是巧合。
      但他还是有个微弱的念头:她身边,有他一个姓陆的就够了,尤其是他不喜盛京的“陆”。
      这念头很专横,陆挚又一贯温和,心胸开阔——
      绝大多数时候,他着实开阔,很偶尔,才这般“小心眼”。
      可云芹与谁往来,不该由他干涉,这就和她和汪净荷往来,是一个道理。
      何况,陆停鹤也才十五六岁,和这些污糟往事,干系不大。
      云芹自是不知,眨眼间,身旁男子心思已经千万般,她只看他朗目疏眉,唇畔噙着温和的笑意,把她给的面果子,还给她吃。
      她就吃掉最后一点面果子,忽的反应过来:“我们吃了四个?”
      陆挚笑说:“是。”
      云芹懊恼,这是明日早饭,怎么没忍住全吃完了呢?
      陆挚摸她平坦的小腹,问:“没吃撑吧?”
      云芹:“还好,嗝。”
      她也不是饿,只是能吃,不过一口气吃了三个面果子,确实也饱。
      陆挚眼中笑意更胜,用旧被子裹着她,只露出她的头脸,就搂着抱起来。
      他低声说:“走吧,消消食。”
      云芹:“?”
      消食怎么往屋里走?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隔日,陆挚精神极好,早早出门,买了早饭回家放在灶台里,同云芹说了声,才又去城南郊野。
      他来得更早,老门房在扫地,见到他就说:“你这秀才,可还敢来?昨日老爷在酉时问你,偏偏你先走了!”
      陆挚歉然一笑,道:“今日酉时也会走。”
      老门房:“官老爷‘点卯’,你‘点酉’。”
      陆挚回:“便是先适应适应。”
      两人的谈笑声传到院子里,张敬负手在院内,听了一半,又哼了声,就走了。
      果然等到傍晚酉时,陆挚发现张敬不见自己,就走了。
      一连好几日,直到二月上旬要过完,张敬发现他有耐心,回家吃饭并非要与自己拿乔,这才松了口。
      于是,这天清晨,陆挚来到张府,老门房笑说:“陆秀才快请进,咱家老爷总算被你‘点酉’所打动。”
      陆挚也笑:“学生之幸。”
      待要进门,他才发现,门旁停着一辆紫檀木马车,一匹白马低头吃草。
      他问:“府上还有客人?”
      老门房解释:“是有,在老爷书房。不过这马车,是家里姑娘省亲,在后宅和娘子说话呢。”
      陆挚:“原是如此。”便不再问。
      进了张府,他四年不曾来,府中有细微的改变,但整体没太大改变,院子里嶙峋假山,花木扶疏,楼阁错落有致,雕甍绣槛。
      梨树巷的宅子与之相比,便是骆清月的骈文比《滕王阁序》。
      从前,陆挚把住房当身外事,如今,他忍不住推断,造这样一座宅子,二千两都不够。
      他静下心想,人最忌讳好高骛远,得先考下功名再说。
      及至张府正堂,与以前不同的是,门内立着一尊和人一样高的黄栌木雕像:双臂大张,单腿站立,锯牙钩爪,青脸怒目,竟是罗刹。
      陆挚顿觉意外。
      罗刹从天竺传入汉地,原身是恶鬼,传闻佛祖游历人间,遇罗刹娑,佛祖劝善,从此,罗刹娑远离恶道。
      因此,罗刹对上《左传》里的“过而能改,善莫大焉”。
      但不管如何,普世而言,百姓拜佛祖、观音、地藏,拜罗刹者,并不常见。
      以至于他还记得,上一次骤然听说“木罗刹”,还是在阳河县。
      他轻轻蹙眉。
      张敬打外头进来,倏地说:“这尊罗刹,雕得还算不错吧?”
      陆挚回过神,恭敬行礼:“学生见过老师。”
      张敬打量他片刻,暗想此子依然端肃,没丢了精神气,足矣。
      他冷哼:“这罗刹摆在这,就是给你看的,也是叫你知错能改——回家吃饭,竟比去书院读书重要?”
      陆挚不好答,沉默片刻,说:“学生知错。”
      张敬却是了解陆挚:“不,你不知错,今日还是酉时要走。”
      “确实,”陆挚实说,“不是‘吃饭比读书重要’,是和谁吃饭最重要。”
      这话点到为止,聪明人就都听明白了。
      张敬愣住,差点忘了这小子娶妻了,怎的还变了模样了?
      从前他暗示过将女儿嫁给陆挚,陆挚可是假装听不懂!
      思及此,张敬赶人:“你回去吃饭吧!”
      陆挚笑说:“恐怕家里饭没做好,还得叨扰老师。”
      又问:“老师这罗刹,可是打哪来的?”
      张敬还有火气,只陆挚又问,默了默,才回:“一友人相送。”
      陆挚:“刻得极好。”
      他怀疑,木罗刹出自阳河县秦员外之手笔。
      只是贸然说与老师,实在不尊重,张敬从不结党,连入仕的学生,都不肯再接触,如何接触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员外?
      不若,他自己再查一下情况。
      又两三句后,张敬才稍微消了气,把陆挚叫去书房,书房里也有几个书院才俊等着。
      众人相互听过名声,拱手让座,讨论起八月的乡试。
      ……
      夜里,陆挚拿出要寄回阳河县的信。
      他和云芹最后一次同家里报平安,是由行会车队带信,至少到现在,家中应该得了他们平安抵达的消息。
      只是,他们自己写的信,还没寄。
      盛京往阳河县寄信有两个办法,一个走陆路,看路况,多少要三个月,一个托关系走水路,差不多一个月。
      后者很贵,走一趟就要五两银子。
      但若是前者,也不便宜,时间长也就算了,还容易丢了信件,无处讲理。
      之前,陆挚和盛京通信,费用和关系都是张先生打点的,陆挚这次也同张先生借了这条关系。
      信件珍贵,云芹和陆挚先确定要寄几封信,再寄出去,最是划算。
      到今日,陆挚攒下三封信,一封给何老太,一封给州学老先生,最后一封自是姚益。
      给姚益的那一封,都写好了,他今夜却拆了信,添内容:近日见一木罗刹,疑心与秦员外有关,延雅兄可否帮我一查……
      他循着记忆,把那木罗刹画在纸上。
      窗户里的桌子,云芹也在整理信件,这些信她花了小一月,才慢慢写好的。
      很快,两人信件堆放在一处,云芹是一大摞,陆挚就三封,显得有些寒碜了。
      她数着他的信,有点惊讶:“你的信好少。”
      陆挚笑了:“你怎么那么多。”
      云芹:“他们都叫我写信。”
      陆挚:“?”
      他拿起信,其中,一封给何老太,一封给云家,知知单独一封,这三封自不必提。
      紧接着:林道雪、汪净荷、李茹惠、刘婶婶二丫……
      就连村里叫小桃的丫头,都有一封信,摸着还不薄。
      陆挚:“……”自己某种“心眼”,似乎又要发作了。
      作者有话说:云·阳河万人迷·芹:没办法,他们都叫我写信
      陆挚:心里酸酸的(bushi)